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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app中国火了千年的网红城市有点神
江南app在近期大热的游戏《黑神话:悟空》第一章尾声,不少玩家发现画面中一座被熊熊烈火包围的宝塔,似乎就是取景自泉州开元寺的镇国塔。而镇国塔隔壁的仁寿塔,也因为上面有一尊栩栩如生的石雕“猴行者”,吸引了众多玩家远赴泉州打卡。
这对东西双塔是泉州城的重要地标,始建于南宋,是我国最高的一对石塔,均为五层八角石构楼阁式,其上共有浮雕160尊,让人叹为观止。
近些年来,泉州总会因为某个点意外走红。整座城市似乎埋了很多“隐藏款”,不知道何时就突然被开盲盒。它也是一个很少让旅客“踩雷”的旅行地,依山傍海的绝美风光、绵延千年的宗教古迹,构成了稳定输出的城市印象。
更关键的是,泉州人没有辜负历史与当下的馈赠。他们活得开也玩得开,生活在香火缭绕的寺庙旁,却很少生活得古板,也没有太多的焦虑。
月下是一位涂鸦艺术家,土生土长的泉州人。2003年至今,他一直尝试用涂鸦艺术展现独特的泉州叙事,在城市许多隐秘的角落留下了他画的“UFO”、时间守望者和土地公等,为泉州增添了一抹独特的文艺气息。
在这座城市生活了30余年,月下深谙泉州的文化密码。但他认为,泉州的发展路径未必适合其他城市复制:“泉州不是一座被运作起来的网红城市。它之所以走红,是因为它本身的城市气质和文化积淀。”
月下记得,早些年的泉州并不是热门的旅游目的地——在街上碰到的外地游客,很多都是去厦门旅游,顺道来泉州逛逛。
但在本地人的认知里,泉州本身就有网红体质,很适合发展文旅:泉州是联合国认定的古代“海上丝绸之路”起点,在公元10—14世纪就是著名的世界商埠,数以万计来自亚洲、欧洲、非洲的各国商人、传教士、使者、旅行家等都曾在泉州留下足迹。
当时泉州开放且富庶,为了发展海外贸易,扩城建设,环城遍植刺桐树,故得别称“刺桐城”。14世纪的阿拉伯旅行家伊本·白图泰在《异境奇观:伊本·白图泰游记》中写道:“刺桐港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甚至可以说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我看到港内有上百条大船,至于小船可谓多得不可胜数……这座城里的居民像中国其它地方的居民一样也是户户有花园和天井,住宅建在花园当中。”
长期的海洋贸易不仅为泉州带来了琳琅满目的舶来品,也带来了世界文化的交汇。仅仅1000余米的涂门街,就汇集了13处宋元文化遗存。逛一圈古城,就能看到多门宗教的庙宇和殿堂——这种多元融合的文化景象,已经成为泉州最重要的旅游标签。
创建于686年的开元寺,是福建现存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建筑群,但里面大雄宝殿横梁上的24尊“飞天乐伎”,却融中国飞天、印度妙音鸟、欧洲安琪儿等中外艺术于一体,有的手持文房四宝,有的手持南音乐器;在殿前的月台束腰处,甚至还嵌砌着73尊狮身人面像浮雕。
始建于1009年的清净寺,则是泉州最早建立的教寺院。宋元时期,来泉州的阿拉伯、波斯和中亚人数最多,他们被称为“缠头赤脚半蕃商”,先后在城区建起六七座寺庙,是亚洲海洋贸易的主要参与者。
泉州也是中国唯一留下印度教寺庙遗存的城市。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泉州陆续发现了200多方雕刻精美的印度教石刻,它们是元代印度教寺庙的遗物,也是宋元时期大量印度商人居留泉州的实证。
因为宗教的多元交融,过去的一些信徒还会“拜错神”——在晋江市池店村兴济亭内,一方石刻上的印度教女神(湿婆之妻),就被当地村民误当成观音来祭拜。
此外,还有基督教、天主教、摩尼教、犹太教等,都在这里与中华文明相遇,构成极其丰富的文化景观。因此,厚重的历史底蕴让这座城市很耐逛,也使得泉州成为全国唯一拥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三大类别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的城市。
泉州人无疑是跟来往最密切的一群人,无论何时,寺庙里都有人排队江南app,等待诵经参拜。哪怕泉州变成热门旅游目的地,大大小小的寺庙都被游客“侵占”,当地人仍然会雷打不动地前往,没有什么外力可以阻挡他们与神明进行对话,这是他们与一个看不见的世界保持长期沟通的生活方式。
虽然尊神祀鬼是当地人亘古不变的生活信仰,佛像随处可见,但泉州的石雕匠人却玩得很花。走在古城街头,冷不丁就冒出来一只作怒吼状的石雕哥斯拉,或者一只在指引公厕的石雕招财猫,就连守古塔的石狮子也可以展示萌萌的“歪头杀”。
街边的垃圾桶也是一批石雕萌物,个个都张开大嘴等待吃垃圾——这些明显是年轻人的杰作,但竟然和几步之遥的正统宗教场所和谐地融为一体,就像数百年间在此地和谐共生的各种宗教一样,构成了泉州最难以复制的多元文化特色。
特别是位于泉州市惠安县的大型石雕批发工厂,最近新得了个别称,叫“神明待就业中心”。整条惠崇公路全是巨大的观音、如来佛祖和各门派的神仙石像,有的严肃庄重,有的充满怪趣,如同众神在人间的临时办事处。倘若晚上路过,月光打在雕像上,恍如显灵,静默中透着一股魔幻劲江南app,吸引了不少巨物爱好者前往采风。
别小看这个马路边的批发市场。惠安是中国石雕之都,有1000多年历史,工艺源于中原文化,俗称“打巧”,主要包括捏、镂、摘、雕四道工序。就连人民大会堂、毛主席纪念堂、南京中山陵等地,都闪烁着惠安工匠的艺术光辉。
想要同时看海的人,还可以到崇武古城风景区。那里有朝海的观音,或者正在观海的孙悟空和猪八戒、骑着白龙马的唐僧、正在葬花的林黛玉——它们都是石雕作品。
对于泉州人来说,通过石雕,似乎完成了一种天人之间的转换仪式,让高而远的宗教设定,成为身边触手可及的造像。神不是遥不可及或神秘莫测的,而是可以和世人成为朋友的。月下的女儿出生后,他对此感触更深,因为他妈妈会到各个寺庙为小孙女祈福,每次去的时候,都说“我要去走动一下”。
月下觉得,“走动”这个词很妙,因为那意味着神明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像亲朋好友一样可以常常“走动”,活络关系、互通有无,是能交换秘密、得些好处的。
也许正因泉州人对的亲近感,月下的涂鸦艺术才得以在这座城市中存活。从2021年起,月下就开始创作“土地公”形象:一个手执木杖的红绿小老头,就像泉州本地的“圣诞老人”。它们分布在大街小巷,比如在某个转角的山坡脚下、某块残垣断壁上、某堆杂草丛中,就像月下为泉州埋下的小彩蛋,等着有心人偶遇。
之所以选择画土地公,也是源于月下一个特别接地气的念头:“我觉得玩涂鸦这件事情,就是归土地公管,所以我经常跟家里人去寺庙拜拜,希望得到土地公的保佑,给我更多的地方去创作。”
这是月下与泉州的交互方式,也是他基于城市文化的自我表达。土地公的形象在他的笔下变得灵动而活泼,这似乎也是这座历史悠久的城市,依然保持年轻与新鲜感的理由。
虽然泉州在短时间内获得了独家的流量密码,但它并没有急于收割游客,也没有在城市改造中让居民感到被冒犯,泼天的流量没有改变泉州的秉性。比如泉州一些老城区,没有为了打造一个纯商业空间而刻意把居民迁走,而是尽量保留原本的古城生活面貌。
在月下看来,这是在居民和游客之间寻找一种共生关系,而这种关系是泉州之所以保持魅力的缘由:“如果改造剥离了原本的模样,它就缺失了让游客来这里的理由。”
月下在元妙观旁的创作,用“UFO”和“MOON EYES” 系列与元妙观以及天上的月亮进行互动。(图/月下)
泉州也是一个典型的游客友好型城市,在古城的每一个街口,几乎都能找到提供给路人的免费茶水桶。
虽然泉州没有地铁,但很早就设置了“小白”电瓶游览车,古城区域内招手即停,车费只需两块钱。在“小白”上,司机还会跟游客唠嗑,说哪家餐馆的芋头饼好吃,哪家的爆乌鸡新鲜。
但与此同时,泉州人又不会对游客谄媚。有老板娘看到客人买单后,饭桌上还有很多剩菜,便大声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不打包?”说话做事间,有一种“我从来如此”的耿直。
泉州也很懂得如何让游客快速融入这座城市。比如蟳埔女有簪发戴花的非遗民俗,古城西街就变成了“簪花、化妆、摄影一条街”,热闹程度与福州相当。一位当地司机觉得,这番景象很有趣:“早些年只会看到一些上了年纪的阿姨戴两三朵鲜花,但近几年都是阿姨帮外地的小姑娘簪花,有些女孩还带着妈妈一起来。”
在泉州古城的威远楼前,也会有泉州各类戏剧团在此免费演出。不分本地人或是游客,任何人都可以入座,一块感受当地戏剧。
而在游客最多的通淮关岳庙,求取关帝“灵签”的步骤也在指引手册上写得明明白白:先征询,然后抽签、掷珓、解签、处置签诗,最后叩谢关圣夫子,即便不熟悉当地文化的旅客也能马上入乡随俗。最重要的是,解签只需要两块钱,十分划得来。
如果只是想“赛博求签”,也可以像抽盲盒一样在摇签桶里投入两元硬币,等待箱子里的“观音”自动分配圣签……无论有无信仰,游客都可以上手一试。
可见,泉州能成为最长寿的网红城市,是因为背后有一套保持活力的逻辑:表面低调而平和,骨子里可爱亲切,对居民和游客双向友好——如同历史上的泉州那样,容纳外来的潮流,汇入自己的文化。当这些传承千年的优势厚积薄发,得到它本应有的曝光量后,游客中的“自来水”,自然如浪潮般年复一年地涌向这座城市。
月下 :我可能用两个词来形容,一个是“松弛”,另一个是“灵性”。这座城市的生活状态很舒适、很慢,但又不是慵懒。人们有在做事情,但不会很着急。灵性是因为有很多神秘的力量在这里聚集,会感受到“万物有灵”在这个城市发生。
月下 :可能是有山又有海。海是通往外围的,山又不是一个山丘而已,它是有山脉的。海外通商带来很多新的文化,山里又可能保留了一些野生、野蛮的状态,两者都是有冲击力和交汇的。
月下 :泉州有一句俗语是“泉州人个个猛”,就是很有魄力和勇气去挑战一些新鲜事物。另外,泉州人的家族感非常强烈,比如很多老房子的门楣上都会刻有“××传芳”“××衍派”,这是整个家族的“你从哪里来”的一个身份呈现。
月下 :小时候,我家的老房子还没拆,我在我家天台上看到了不明飞行物。那是像日光灯一样的发光横条,上上下下地做不规则运动,满天乱飞。我在天台上看了很久,直到它落在一个房檐后彻底消失了。
我也搞不懂它到底是什么,后来我把这个故事分享给一位当美术老师的邻居,他送了我一本杂志叫《飞碟探索》,从此我像被打开了世界的大门。
《新周刊》:谈一谈这个城市给你的食物记忆。通过这些食物,可以了解到这个城市的哪些特点和文化?
月下 :像醋肉、海蛎煎这些泉州特色小吃,其实每个人家里都会做,但做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都挺好吃的。我们还经常会有一些节日或仪式江南app,就做很多这种炸物放着,一次性吃不完就放冰箱,留着煮面线时加一点。
泉州食物的口感挺多样化的,一个朋友还被震惊过。比如一种特色小吃是用地瓜加粉去揉,然后炸出来外皮脆脆的,里面糯糯的,夹心有甜有咸。朋友吃的时候,以为是甜的,结果一口咬下去发现是咸的;以为是咸的,咬下去又是甜的。
月下 :泉州有很多针对不同历史的博物馆,比如泉州海外交通史博物馆、泉州华侨历史博物馆等,都值得一去。也有很多历史就藏在古城的各种寺庙或街巷,比如开元寺里前段时间被玻璃罩保护起来的两根十六角形石柱,就来源于一座毁于元末的印度教寺庙,上面雕刻着印度教神话故事和中国传统吉祥图。
月下 :香港城市研究者黄宇轩的《城市散步学》。他是以香港为起点,去研究在城市漫步过程当中可以去发现什么、寻找什么,就像一个攻略,现在流行叫Citywalk。虽然他是从香港的角度研究,但我觉得很适用于泉州,比如说你可以观察一条小巷的路面是水泥还是石板,或者观察一个路标,都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